蘇東坡的詩的風格，有被人看作是舉首高歌的、逸懷浩氣的、開闊飛揚的一面。但是他也有韶秀的一面，寫得非常的清麗，寫得非常的秀美，有這樣的一面。不但是如此，我們還要從他超曠之中，看到他在苦難之中的悲慨。

我們在歐陽修所寫的詞裡邊不是也看到了麼？我說歐陽修所寫的詞在遣玩的意興之中，是欣慨交心，有他的一份賞玩的歡欣，有他一份生活的經歷上的悲慨，是欣慨交心。

蘇東坡的詞我們也應該這樣認識的。我們看蘇東坡不要只看他的豪放，要看他的原來的那種持守，忠義的持守。他的政治的理想，他的在失意之中的挫折，失意之中的曠逸的襟懷，這兩種（修養）相揉合的時候，所造成的一種風格，要從這兩方面的結合來看蘇東坡，不要只認蘇東坡是豪放，那是不對的。

——葉嘉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