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屏鐘聲裡的淨慈寺與清香齋

在清香齋聽鐘聲

在清香齋聽鐘聲

2019-10-15

分享來自  寶和年間文章   原文出處

清香齋到杭州做茶會,有幸收到了邀請,就趁著周末過去。

傍晚去茶會的路上,走了一小段蜿蜒起伏的車道,進入淨慈寺。

一路上兩側都是樹,晚了有風吹,枝葉們在圍牆上頭,一邊漸漸變得墨黑,一遍發出密密的搖晃摩擦聲,好像下著乾燥的雨。

十二席茶,設在濟公殿的外頭,七點一刻開席,喝了一席炭焙的東方美人。

天色已經暗了,每一席上都點著高高低低的小蠟燭,三三兩兩陳列著,抬頭看過去,白壁下面,散著一點一點的橙黃色的小小的光,人一簇一簇地圍聚。

背後一棵大樹,不會認是什麼樹,只看到一大片葉子,細細密密的葉片結成一片,平滑地拂在前頭飛簷的一角,上面是藍色的天,亮度已經很低了,還有一些雲氣籠罩在上面,有些地方厚,有些地方薄,有一些絨絨的感覺。再往前一些,濟公殿的簷上,也有一片團圓起伏的樹。

住持說話的時候,四周安靜下來,沒有話筒擴音,嗓音不大,意外的是,在戶外的一大片地方,風聲樹聲中,也聽得清晰穩定。

他說著的時候,主人已經安靜順滑地開始動作,他們也穿著舊而整潔的茶服,輕聲問好,介紹,溫壺溫杯,把盛著茶葉的茶荷遞過來請客人聞香味,再把茶葉投入壺裡。

在壺的熱度中,茶葉開始有變化,再請客人聞過,拿著壺耳朵托著底接過來,啟開壺蓋,香氣已經濃烈起來,高焙火特有的熱烈香氣中里,帶著一種明確的果酸。

注水出湯的一段時間裡,換了一位吹笛子的人,笛子聲音平空起來時,人滯住了三五秒,可能和那個環境有關,好像被兜頭敲了一下,就停住了。後來風也大了,就一邊專心地聽,一邊留神看著身前一顆蘭草和一盆鐵線蕨,也沒有想什麼,好像是空而愣怔的,看著它們在風裡搖動,感覺很平靜也很敏感,只要它們有失衡的趨勢,就可以馬上伸出手去扶住。

又回頭去找,十米開外,月洞門一側的南天竹下,沒有什麼人的地方,穿著米色舊茶服的解老師站在那兒,樹已經暗成了剪影,她站得很獨自也很挺拔,又好像是在另外一個空間中。一會兒,穿著灰色僧袍的住持過去交談,兩人一道在那里站著,也不戲劇化,又好像是很好的戲裡才能有的場景。

這一次茶會的開場,比去年那次更簡單,她連話都沒有說,跟隨她學習了十多二十年,少也有小十年的學生們是主角,從台灣跑過來,各自搭起自己的那一席,燒水,置景,招待客人。回想起來最初一次見面,在台北的清香齋中,佔去了她幾個鐘頭的時間來說話,夜了也泡了茶喝,也點了小小的燭火,也有一小簇鐵線蕨開在案頭,後來有人問解老師的茶是什麼滋味,想想說那時候心都在說話中,真的不記得了,被說暴殄天物。想確實是沒有體會到,但聽懂了話,沒有喝懂茶,不算都錯過了。

這次喝的東方美人,香得很強烈,總共五泡,每一泡味道都不同。

每一泡,都先註入聞香杯中,聞了湯麵的香,再倒入品杯,喝了之後,仔細分辨滋味,再聞聞品杯底的香,再聞聞聞香杯底的香,小小的杯子,核桃大小,過家家一樣,有點忙。好像公事家事都不在了,無事可做,於是可以放心小心地拿著這細膩又沉實的小器物,反復體會。

那五泡中,頭一兩泡,香得人有點錯愕,直接衝進鼻腔,又暖又濃又硬朗,後面有一泡,香中有一點很薄的涼意,還有一泡,有墨的氣味。

參加過清香齋的兩次茶會了。上次是一年前,差不多的時候,盤桓了從準備到三天茶席的全程,寫了一篇很長的作文。這次用茶客人的心態入場,不再刻意去問些問題。比如為什麼要做這件事情,這個花兒為什麼要這樣插,今年泡的這個茶,和去年比起來,感受又有什麼不同,或者,茶這件事,給您帶來的是什麼?

也真的想過這個問題的,這樣的茶會的好,在哪裡。上回拉著茶主人聊,也想明白了一些,這個好,對事茶的人來說,是比較清晰的。

如果你有註意到,在暮色裡,微小的燭光裡,他們是怎麼用細微又巧妙的動作,把茶分毫不差地從茶倉轉移到茶荷裡,注水時壺的穩定度,水柱的渾圓均勻,還有細說起同一款茶,不同年份的區別,冬天的和春天的區別,乃至安靜為自己熨平那一塊塊茶巾的時候,就會知道,他們為自己,找到了一件好事,由一個細小的點,去練習和體會各種,讓生活又美又有章法,並且已經在裡面認真地玩了很久了。

同去的伙伴說,你看這夜間的茶會,就好像給自己上了一個大妝,盡心盡力,拾掇好了,夜幕就來了,於是那些細節,又隱起來。

枝葉的影子投在茶巾上,茶杯落在光影上,從這邊看是個樣子,那邊看,又有另一種心思,你不用全看見,感受就好。總之他們把他們的事做好了。那些可以持續的時光,心甘情願的投入,就是他們的福氣。

對喝茶的人來說,也都是好事,每一席茶,十分好看講究,也都好喝,主人和他們的茶相處了很多年,從茶水比例到溫度、力度,有得心應手的沖泡方案,可能有喜歡不喜歡,沒有好和不好。

並且當人面對著桌案上的山水景緻,和那些專業認真的人的時候,就變得有點不一樣了,不自覺帶了一些驚奇,恭敬和艷羨,真心斯文,手腳放輕,開始感知和分辨。

其間去聞彭的杯底,同一種茶的同一泡,兩個杯子裡遺留的味道,竟然是兩種。就特別認真地聞,討論了一下,他說,我的這麼清淡,是因為最後一口喝下去,太用力,以致把氣味都吸光了嗎?

平日也喝茶,亂忙的間隙,坐下來透口氣。很少像這樣,心平氣和理直氣壯地坐在這裡,說著一些陌生的話。

讓人變得異樣的,也包括這個茶會所集齊的一切吧,秋天,老寺,陣雨,風和南天竹下面站著的師長。

這是在茶和景之外,額外的一個機會,或者說就是氛圍,好像戲裝一上身,就成了另一個你,來得及看到了看不到的,喝到了喝不到的,說了不會說的,想了不會想的,專心致志的。

上下席之間有茶歇,去喫茶食,點心台前的人最多,取了一些站在一邊吃著。吃著吃著,不遠處鐘樓裡的鐘聲響了起來,那個,就是以前只在那一首歌裡聽說過的南屏晚鐘。

頭一天,去茶會的準備現場探班的時候,也突然聽到了這個鐘聲,去查了一查,發現那就是西湖十景中的“南屏晚鐘”,小時候卡拉OK里大人們必唱的《南屏晚鐘》。

濟公殿旁的鐘樓上,有那個始於五代的鐘樓,後來被毀,毀了又建,建了又毀,大鐘也被重鑄了幾回,它的名字從晚鐘,被康熙改為曉鐘,到了乾隆時期,又改回晚鐘,現在被撞響的這一隻,來自離我們很接近的1986年,鐘不是老的了,但鍾聲還是的。

那個時候,真的是有一點,“這就是南屏晚鐘啊”的心情的,那一小會兒,會有一點“幽思”,想起這個意境,從那麼多年前,就開始流行了。這時候,後面是優優雅雅的現在的茶人,拿著相機的僧人,時來時去的茶香,還有慢慢、穩穩經過的清香齋的主人。

就會想,這鐘聲,果然是,好像有那麼一些特別的。但和南屏山是不是石灰岩構成,是不是多孔洞,所以增強了共鳴沒有什麼關係。

又想想,這個聲音,真的非常特別嗎,可能只有今晚是的。

然後又非常期待地,有一些緊張地,坐入了下一席的台前,和眼前近近的茶主人,問好,笑。

清香齋二號院. 台北市杭州南路一段71巷2號  2018 All Rights Reserved. 版權説明

淨慈寺|凌晨四點的茶會​

淨慈寺|凌晨四點的茶會​

2019-10-15

分享來自  王愷 風流豬狗文章   原文出處

2022年收錄於“浪遊記”,由北京大學出版社發行

半夜在西湖邊水汽瀰漫的道路上走,還是容易犯迷糊,總覺得自己是不知道怎麼被甩在這裡的微小生物,道路上沒有人,偶爾能看到的就是一輛車,劃過夜色,也不知道怎麼凌晨三點還在街道上漫遊,和我一樣,不過我今天目的明確,去淨慈寺參加一場凌晨的茶會。

西湖邊上的這些道路,修的並不好,車道和人行道緊密的挨著,沒有護欄,可能是道路實在狹窄的關係——兩旁高大的梧桐罩住了整個空間,被鎖住的世界。就因為主幹道太窄,梧桐樹兩邊改造,高大的樹叢後面添了步行道,很多小橋流水的景緻,白天漫步實在是好,凌晨三點,卻不願去走。黑黢黢的,掉水溝裡還算好,更害怕哪個樹叢後面突然竄出來什麼,只能在主路上走。


好在我住的酒店到淨慈寺並不遠,步行20分鐘不到,害怕凌晨三點不好叫車,特意選的這家距離不遠的酒店。人在黑夜裡走,走快了,像水里遊的一尾魚。

所謂靜心茶會,很早就听說了,記得最早去台北清香齋採訪解致璋老師,她就告訴我,他們不久前的一場茶會,是凌晨四點在台北附近的山上,平時好看的食養山房模糊一片,困得哈欠連天的人們凌晨上山,懵懂中坐在茶桌旁,慢慢靜下來,聽周圍的鳥叫,聽小蟲一聲聲的嘶鳴,逐漸的一點點清醒起來,等喝完了茶,天光大白,人的五感也慢慢打開。整個過程中不說話,其實並不做硬性要求——是自然的結果,在這樣的過程中,人也不太願意說話。


一直就很好奇這種凌晨喝茶的狀態,和解老師熟悉了,聽她說,他們做過數次靜心茶會。有海邊的,每個人只給自己泡茶,在黑暗中只聽到海浪聲;還有在寺院裡的,半夜裡,慢慢地抬出桌椅,在黑暗中擺好茶席,開始點著酒精燈,看那點小火,一點點活起來。

水熱了,茶湯出來了,人也舒展了——很多人會質疑為什麼要花費這麼巨大的精力辦一場這麼複雜的、非一般的茶會,但是我從一開始就接受,可能泡茶人確實需要這種對自己的訓練、約束、還有一次又一次的折磨自身,在不自由中才能成就一杯茶。所謂無拘無束,是你在獲得成就後才能做到的——就拿茶來說,一杯好的茶湯,不經過幾十次、幾百次的練習,根本就達不到要求,當然,你要喝口水茶,隨意的茶,不在這個討論範疇。


除了夜間舉行之外,靜心茶會很多會安排在戶外,這更增加了難度。很少有人嘗試在戶外泡好一杯茶,我們可以把水倒在保溫壺裡,也可以把小瓦斯爐帶到郊外去,但是能做到的,大多只是燒水泡茶,僅供解渴而已。沒什麼不好,但茶會的要求要高很多,你要泡的和自己在家裡練習過幾百次的一樣好,因為茶會的目的,是給客人,或者自己一杯最完美的茶湯,不能輕易逃避掉這個任務,不是光插好花,擺好桌椅,陳設得漂亮,然後在照片裡給大家看,多美——那個只是表象,底下暗流洶湧,你要面對多變的天氣,有時候是寒冷,有時候是極度的潮濕,有時候是狂風大雨,但是都需要鎮定自若地,燒水泡茶,追求的是那一瞬間泡出來的茶,和自己平素一樣完美,這才是茶會帶來的修行——很佩服解老師,感覺她能帶領自己的學生們,完全沒有目的性的每年做一次這樣的茶會,如果在古代,基本上也相當於在武林一派。

學生們做這些事情,純粹出於喜好。在世俗的世界上,在精神上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,這才是最難得的事情,解老師的學生們,基本上從事和茶無關的事業,不少人都是成功的企業家,可是每到一年一度的茶會,大家都提前安排好時間,自己拎著大包小包的茶道具,在完全陌生的環境裡,默默鋪陳開來,這是他們自己給自己安排的舞台。


了解艱難後才生出敬畏:這事兒好玩,表面上看上去極美極優雅的一個事兒,背後卻是繁瑣至極的訓練,安排和管理,真要是一個公司做,倒也能理解,可是背後並沒有所謂的公司化管理,靠的就是學生們多年形成的自我約束能力。

在茶會上負責泡茶的學生們,至少有五六年以上的學茶經驗,可是準備起來,還是費勁心神,據說我們去的前一天晚上,因為杭州的颱風尾聲,不少桌上的花瓶被吹倒,學生們要一邊鎮定自如地扶起花瓶,安慰客人,一邊要小心翼翼保證風雨裡依然能有好茶喝,茶會上每個泡茶的學生們都早已經接受客人們應該喝到好茶,才是最重要的定律,自我約束已經深入內心,想到此,就能明白,茶會,真的是自我修行。

黑夜裡進入寺院,平時熱鬧的淨慈寺,只有幾個穿著白衣服的志願者在等著參加茶會的人們,帶領大家去廚房吃粥,早上的喝茶,要先在胃裡存點鹹的食物,才會舒服,我們默默喝完了粥,來到了茶會的所在的濟公殿,黑夜裡潮氣很重,院落裡露天的桌椅板凳都濕漉漉的,桌布碎碑罩住,也還有點濕潤,默默被領到早先定好的茶桌前。這次挑選的,是一泡台灣的清香烏龍,產自“華岡”,所以我這桌,就叫華岡——泡茶的女孩子看著年輕,可以學茶也已經很多年,她所泡的華岡已經存放了五年,自己喝了不下百次,喝的過程,也是練習泡好這杯茶的過程。

在這樣潮濕的天氣裡,以往的經驗,也未必全部有效,這個初秋的潮濕的杭州凌晨,和台北自己的習茶的環境可不一樣,遞給我們的茶則,背後幾乎全是水,後來才知道,為了讓濕氣不影響茶湯,唯一可以做的,就是調高火苗,讓水的溫度更高,近乎一百度的沖泡,讓茶盡快表現。


我們拿在手裡的第一杯,在這樣的水溫壓力下,一開始就有了厚度,香氣到被收斂住了,天還沒亮,好在月亮極其明亮,泡茶、端茶、喝茶並不受阻礙,桌上雖有蠟燭,但並不點著,也許就是為了讓我們感受黑暗中喝茶的魅力,唯一明亮的,就是燒水壺下面那點火苗。

那杯熱熱的醇厚的茶湯進入自己手裡,身體也清醒了一點,同桌的除了我還有三位客人,都按照要求穿著白襯衣,默默喝茶,一道茶,共五次沖泡,五杯小小的茶湯入喉,每次都比上一次清醒,五杯茶喝完,身上暖和多了,抬頭,天上的星星已經少了,月亮也逐漸模糊,早晨不知不覺降落在每人身上。


喝完茶,像洗了一把熱水臉,半夜裡那些沮喪的,耷拉的面容,和桌子上的包含了露水的植物一樣,都舒展開來,所有人為了凌晨這杯茶而來,聽起來特別不可思議,但真的感受了一次,才明白,在這樣稀有的狀態下喝茶,真是一輩子也忘不了的。


茶會分上下兩席,第二席,選了自己喜歡的高山佛手去喝,泡茶的lily姐,平時愛打高爾夫,手臂很有力量,她笑話自己手曬的黑,但恰恰是這樣的運動,才讓沖泡之時,下擊的水流極為平穩,看她拿著一隻重重的五行壺,手勢極為平穩。

清晨的露水已經漸漸減少,天光下,茶席清晰可見。茶桌上的插花,引來了各種昆蟲,一隻金邊綠色的小蛾子,一直趴在我的杯子前面,也沒人趕它,每個人都靜悄悄的。佛手緩緩泡來,第一杯的也厚,不如以往喝到的清香,原來也還是潮濕的影響,第二三杯,香味漸出,原來是用壓低沖泡的方法,看那水流與茶葉的衝撞,很熟悉的鏡頭,但鏡頭背後的原因,卻從沒認真想過,這才明白,我們以為的美,是有原因的,而這原因,歸根還是“實”,這樣的水流,是人造的,也是天成的。

讓茶湯釋放地更充分,除了固有的花果香,依次出現了梅花和梔子花的香味兒,真的是熟悉的佛手啊,我自己有這款茶,但很難泡到lily 姐這狀態,後來和解老師的弟子們聊天,他們笑話我,這不是應該的嘛,你並沒有像別人那樣練習幾百遍啊。


第二席結束,滿足地伸了懶腰,身體被茶湯浸潤,徹底醒來,這時候天已經大亮,淨慈寺鐘鼓齊鳴,加上幾聲清脆的響板,真的發現除了關於沖泡的一些小疑惑,整個兩小時下來,幾乎沒有多說半句話,這才感受到“靜心”二字的好處——人,是需要一些安靜的時刻的。

早上的太陽照著漫天雲彩的金邊,要說是祥雲,倒也俗氣了,面對此情景,也沒有話可說,席後送客,我留到最後和解老師她們打招呼,想說點什麼,可也說不出,俗氣的客套的話說多,不如自己回家,好好泡一杯佛手。

濟公殿裡陳設的濟公像,雕刻非常靈動,供佛的,不是常見的花束和水果,而是幾盆插的素淨的植物,也是解老師和她的學生的手筆,據說第一天的茶會開始的夜間,泡好的茶,是先行供佛,想來那口茶,更是清香甘活的。

王愷 / 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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秉燭茶會,只為晨曦短

秉燭茶會,只為晨曦短

2019-10-15

分享來自  馬嶺 茶之路RoadOfTea文章   原文出處

△杭州淨慈寺,慧日峰下茶會

有事沒事常往清香齋跑,和解致璋老師很多次的喝茶聊天中,她不只一次的提及之前在台北舉辦的靜心茶會。時間地點我記得模糊,只記得她們夜半帶著大小茶箱上山,在山林中和蟲鳴聲共待晨曦。在完全沒有光線的自然之地靜靜地等待,在短暫的晨曦光影流轉中以茶會友,這樣的觸動真是想像中的美好時代。

九月清香齋在杭州淨慈寺的茶會,也是在晨曦和黃昏。上一次的台北靜心茶會,有一位客人下定決心要在清香齋好好學習。今天,她正是淨慈寺茶會裡一位氣定神閒的茶主人。

△茶主人梁娟,2007年參加了台北的靜心茶會後下定決心認真學茶。
△黄昏场的茶会,夜色渐暗。

這次茶會都在光線極暗的戶外進行,聽清香齋的同學說,這半年的茶課,常常要上到晚上12點,大家要適應不同的亮度、溫度、濕度和氣壓,擺席、泡茶都有不一樣的挑戰。晨曦之時,光線亮起來,氣溫和濕度都會有迅速的變化,多年的茶學素養,仍舊要集中精力感知,調整沖泡的力度。茶會第一天晚上遇到颱風,加固過的花瓶仍有5個傾倒。面對突發的情況,茶主人要淡定地把花瓶扶正固定,回到席上,茶湯仍然是飽滿的心意。

△第一次在清香齋喝鳳凰單叢,婉瑄的烏岽老叢蜜蘭香。

晨曦這一場是4點到的淨慈寺,星月在空。


在寺廟側面的素麵館入口遇到昨晚的幾位茶主人,眼眶有點深陷,碧蓮說她抓緊時間睡了五十分鐘,步伐卻是十分利落。黑暗中看不清模樣卻又有人呼喊我的名字,是清香齋短期班的大陸學員易靈,她說是來替補看看有沒機會參加清晨的茶會。前一晚她參加了茶會,結果對清晨的茶會更嚮往了。

△等待清晨

初入場的時候茶桌上還有零星的一些燭光,剛坐下就有茶主人出來將蠟燭一個個熄滅,整個的淨慈寺濟公殿前的院子只剩下月光,沒有人說什麼話,大家默坐著靜靜等待,蟲鳴,鳥聲,空氣裡是杭州西湖特有的濃郁的植物味道。


這麼一段默默地等待,難得的一個真正的停頓,茶的世界就是這個樣子。


快要亮起來那幾分鐘開始泡茶,那個時候皮膚能感受到風和濕度的變化,入口的茶是活的,抬頭看下茶主人,能感覺到她的喜悅。

△光線轉亮時開始泡茶
△這次茶會共10席,茶主人共19位,另設迎賓席、點心席,共有43位清香齋同學參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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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地與我同根,萬物與我ㄧ體

天地與我同根,萬物與我ㄧ體

2019-08-15

茶主人:林碧蓮

解致璋筆記

華嚴經告訴我們,整個宇宙從哪來的?「唯心所現,唯識所變」,跟惠能大師所說的恰恰相同。

 

惠能大師告訴我們,宇宙的來源,是自性能生萬法。自性是什麼?真心。

 

真心不生不滅,但是它有隱現。有緣,這個現象現前;沒有緣,這個現象不現前。現前不能說它有,不現不能說它無,你說有無都錯了。

 

這些話說的意思是什麼?意思是說整個宇宙跟我是ㄧ體。莊子所說的:「天地與我同根,萬物與我ㄧ體」。是一不是二。

 

我尊重別人就是尊重自己,毀謗別人就是毀謗自己,這個道理不能不知道。成就別人就是成就自己,幫助別人就是幫助自己。自他是一不是二。

 

 

——淨空老法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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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聽玉」的境界

「聽玉」的境界

2019-08-15

茶主人:李珮瑜

解致璋筆記

同樣的思考,體現在他另一幅作品《中庭步月圖》中。此畫今藏南京博物院,作於1532年,是北京歸來後的作品。寫月光下的蕭疏小景,酒後與友人在庭院裡賞月話舊。上有長篇跋文,其中有云:

 

庭空無人萬籟沉,惟有碧樹交清影。……人千年,月猶昔,賞心且對樽前客。願得長閑似此時,不愁明月無今昔。……碧梧蕭疏,流影在地,人境絕寂,顧視欣然。因命童子烹苦茗啜之,還坐風檐,不覺至丙夜。東坡云:何夕無月,何日無竹柏影,但無我輩閑適耳。

 

東坡的「何夕無月,何日無竹柏影,但無我輩閑適耳」,是文人藝術中的老話題,ㄧ個體現中國美學和藝術觀念微妙思想的話題。

 

為什麼夜夜有月、時時有竹柏影,而我們常常體會不到這個世界的妙處?皆因人的心靈遮蔽,塵緣重重,剝蝕人的生命靈覺。而今在這靜謐的夜晚,在明澈的月光下,他喚醒了自己,「還原」了生命原初的力量,煥發了發現這個「有意味世界」的能力。

 

衡山這裡所說的「聽」,是中國哲學和藝術中常用的概念。莊子說:「無聽之以耳,而聽之以心;無聽之以心,而聽之以氣。」聽有三境,由此區分出人面對世界的三種態度。

 

聽之以耳,是知識的、感情的,ㄧ般人面對外在世界所採取的基本態度。聽之以心,擺脫對象的控制,與物優遊,由「物於物」——被物所奴化的世界,進入主體自由的狀態中,但沒有達到冥然物化的境界。聽之以氣,是體驗的最高境界,即莊子所說的「物物」,通過心齋坐忘,蕩滌心中的塵埃,以虛靜之心印認世界,物與物融通ㄧ體。這時物我兩忘,所謂不知何者為我,何者為物。此一境界,正是衡山所說的「聽玉」的境界。

 

 

——朱良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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聲入心自通

聲入心自通

2019-08-14

茶主人:孟巧鳳

解致璋筆記

文徵明(衡山)有《聽玉圖》,所畫的對象在文人畫中很常見,清泉滴落,竹韻清幽。所題詩卻有深意:

 

虛齋坐深寂,涼聲送清美。雜佩搖天風,孤琴寫流水。尋聲自何來,蒼竿在庭圯。泠然若有聲,應耳相喏唯。竹聲良已佳,吾耳亦清矣。誰云聲在竹,要識聽由己。人清比修竹,竹瘦比君子。聲入心自通,ㄧ物聊彼此。傍人漫求聲,已在無聲裡。不然吾自吾,竹亦自竹耳。雖日與竹居,終然邈千里。請看太始音,豈入箏琶耳。

 

聽玉,聽翠竹搖曳、清泉滴落的聲音。竹隨風搖曳,水隨溪而流,這些平常景觀,人隨時都可以見到,為何此時此刻這樣悦耳清心?衡山這裡其實談了一個「悟境」和「物事」的區別。平常人與物處,竹子、清泉是人眼中所觀之景,我與物是觀者和被觀者的關係。這世界對於人來說只是一個存在的空間,物我關係是疏離的,也就是衡山所說的「吾自吾,竹亦自竹」。在這種情況下,「雖日與竹居,終然邈千里」。

 

停留在「物的世界」中,就像站在世界的對面看世界,似乎不在世界中,我是世界的觀者、控制者,世界是被觀者和被利用的對象,雖然近在眼前,卻相隔萬里。

 

衡山所謂「聽玉」之境,是要超越「物的世界」而進入ㄧ種生命的「悟境」。在這生命的悟境中,人融到物中,「我」從世界的對岸回到世界中,這時的翠竹清泉不是外在的物,而是與「我」共同組成一個有意味的世界。

這是一個「聲入心自通」的境界,所謂「ㄧ物聊彼此」——冥然相契,人天共一,哪裡有彼此,哪裡有我觀的物、觀物的我!清泉翠竹與我的生命同擊ㄧ個節奏,同樣的瀠洄起伏。「耳中流水眼中山」(衡山語),萬物均在境中顯現,他的意思是,我為世界所有,世界也為我所有。

 

 

——朱良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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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心

初心

2019-08-12

茶主人:張瑞純

解致璋筆記

《松聲ㄧ榻圖軸》這幅作品表面看起來似乎畫閒適的文人生活,但細看來,卻是畫對「初心」的發現。

 

古人云「萬壑松風清兩耳,九天明月淨初心」,於此詩真可得見。高山聳翠,ㄧ人坐溪前,貪婪地仰視飛泉。上有題詩:「六月飛泉瀉玉虹,仙人虛閣在山中。四檐秀色千峰雨,ㄧ榻松聲萬壑風。」

 

ㄧ榻松風,滿眼飛虹,蕩漾著人的心扉,也將人心靈的塵埃洗滌淨盡。輕鬆的格調,優雅而細膩的描寫,幾乎能感覺到藝術家心中的欣喜。

 

《古樹茅堂圖》(作於1539年)也有這樣的風味。深林中,有齋居之人品茶長話。上有詩云:「永夏茅堂風日嘉,涼陰寂歷樹交加。客來解帶圍新竹,燕去衝簾落晚花。領略清言蒼玉塵,破除沉困紫團茶。六街車馬塵如海,不到柴桑處士家。」

 

看此畫,真使人有一縷茶烟輕揚的感覺,衡山用優雅的墨線、溫情的筆觸,細細地勾畫,如說他心裏的悠然感受。

 

從總體來說,衡山的畫不是寫「物」,而是出「境」,表達ㄧ個與「我」生命相關的世界,ㄧ個當下發現的宇宙。衡山對此有深入思考。

 

 

—朱良志

清香齋二號院. 台北市杭州南路一段71巷2號  2018 All Rights Reserved. 版權説明

2019-08-11

茶主人:孟巧鳳

 

解致璋筆記

文徵明(衡山)繪畫之「淺」當然與他溫溫恭人的性格有關,與他不慕繁華、老於林下的人生道路有關,但更為根本的是,與文人藝術所追求的旨趣有關。

 

衡山以「淺」之風格為我們揭示了一個真實的世界。他的畫毋寧視為禪宗「平常心即道」哲學在藝術中的落實,毋寧視為心學「於靜心中體出端倪」哲學在藝術中的落實。

他的畫深深植根於中國的藝術傳統,又帶有鮮明的地域和時代特色,集中體現了吳門畫派親近、平易、和融、平淡的風格。

 

他繼承了沈周的風格,將吳門畫派這ㄧ特點推入新的境界,其影響遠遠超出於繪畫領域。

 

由衡山繪畫的「淺」,可以幫助我們思考中國文人畫發展中的一些新問題。

 

 

——朱良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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誠實

誠實

2019-08-10

茶主人:周婷姿

解致璋筆記

有天眼通的人說,佛光注照講經這個道場,講經這個時候,有佛光加持,所以坐在這個地方,人人能生歡喜心,蒙佛力加持。

 

我們憑什麼得佛力加持?給諸位說,就是ㄧ個恭敬心。這個恭敬心能感,諸佛菩薩就有應。

所以諸位ㄧ定要曉得,世間法教人「誠實」是第一,我們一生做人,誠誠懇懇,老老實實。誠實的樣子是什麼?不欺騙自己,不欺騙別人,真正能夠做到不自欺、不欺人,這個人誠實,老實人。老實人是非常非常可貴的,老實人佛光常常照他,他不學佛也照他,為什麼?老實。

 

佛心清淨,佛心平等,不是說你學佛,我就特別照顧你,你不學佛,我就不照顧你了,那個怎麼能算平等心?不學佛,但心地誠懇,佛都照顧,平等的照顧,沒有分別的照顧,你說誠實多麼可貴。

 

 

——淨空老法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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